眼前大伯二姑等親戚朋友們都堆積在客廳打麻將,叫囂著、嗑著瓜子、一邊哄孩子、整家子鬧哄哄的,只差沒把屋頂掀了。所謂親戚就是平時跟你一點都不親近,但逢年過節的殷切問候,卻好像跟他們與共休戚似的那些人。
為什麼你的家人、親戚老愛關心你到底有沒有對象、什麼時候要生小孩、賺多少錢、在哪裡工作呢?他們難道不知道這麼久沒有見,一見面就問侵略性這麼強的問題,會讓你想燒毀他們、跟他們斷開一切的牽連嗎?又為什麼,我們會這麼害怕過年?
第一種可能是,其實你怕的不是過年,而是怕在人群中做自我揭露(self-disclosure)。這個揭露涉及的人太多,讓你覺得很不安。一般來說,兩個人比較容易講心事,因為你可以透過對方的回應修正自己的內容,重新澄清彼此的想法,也可以保護自己的隱私,可是團圓飯桌上的對話,常常是你來我往,誰也沒有真正想了解誰,只是為了挖八卦、不要讓話題太乾,這時候的揭露既沒有品質,也沒有深度。
說得多,還是說得深?
一般來說,自我揭露可以分成兩種:
1.描述性的自我揭露(descriptive disclosure):例如聊聊職業、星座、血型、收入
2.評估性的自我揭露(Evaluative disclosure):談談個人的意見、感受、價值觀、e-tag或馬英九等等。
面對這些不熟又不是陌生人的人,一年或許只見這麼一次,甚至在捷運上撞見都會裝作不認識,在這尷尬的過年同桌吃飯,到底要說些什麼呢?我們大多都停留在描述性的自我揭露,就算有評估性的自我揭露,也只會停留在表面的層次(superficial level),比方說你去看圓仔了嗎?聽說大稻埕很好看、你知道那個MC美江嗎?敲好笑的!
大多數的時候,我們對描述性的自我揭露不會有太多排斥或害怕的感覺,因為這也是我們對他人形成印象(impression formation)最快的方式(雖然也有可能只是刻板印象)。這就是為什麼,你朋友跟你提到最近她認識一個人不錯,你也是會先從他的性別、工作、星座、住哪裡等等問起;而在工作場合或互相介紹朋友認識的時候,也會先提到他的職業,然後註解一下是否單身之類的。
弔詭的是,為什麼這些日常的介紹對話不會讓你感到焦慮,可是圍爐拜年就會讓你想挖地洞逃跑呢?因為在知道職業和單身與否之後,親戚往往會問更多。所以第二種可能是:我們怕的不是過年,也不是自我揭露,而是在揭露之後的評估(evaluation)與社會比較(social comparison)。
在說了之後
其實,對於不太熟的人,我們大多願意聊自己的嗜好、興趣、態度、政治與宗教意見,卻避談有關自己的事情,例如財務狀況、性格、性、或人際關係,一方面是這些內容涉及較多隱私,另一方面是我們害怕說了之後對方接下來的反應。
如果你鼓起勇氣坦承剛遞辭呈、到現在博士還沒有念畢業、甚至已經單身兩年了還沒有對象,那麼接踵而來的就是讓你充滿壓力的關心──那你找到新工作了嗎?怎麼還沒領年終就先走呢?什麼時候要畢業?念這麼久有什麼用,出來還不是賣雞排?舅媽公司有一個男孩子還不錯,其實女孩子不用念太多書……沒有人真正關心你在公司裡過得好不好,主管是不是人,也沒有人在乎你論文遇到什麼瓶頸,甚至你舅媽根本不清楚你交的是男朋友還是女朋友,就亂點鴛鴦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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